第二章 和风

“刘恋、杨律师！”李茜茜老远看到老朋友，热情的招手致意，加快脚步。“燕飞没来啊？”李茜茜关心云动科技投资部部长金燕飞的去向。

“他今天去集团汇报，明儿晚上到，后天和我们一起参加投后讨论会。”刘恋解释到。

“哦。”李茜茜认真打量站在杨律师旁边的年轻女子。这个女孩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，有一米七左右，很瘦，腰很细，长得还可以但没有到特别美的程度，细眉细眼，没有化妆，也没有香水味，穿的很随便，一身户外运动装。“你是梁洁依？”

“是。你是李茜茜吧？”

“是啊。刘恋、杨律师、梁洁依，这是我们领导孙总，同事何林。” 孙海宁跟顾问和客户都是第一次见面，李茜茜互相做了引荐，就回过头来兴奋地等着看何林会有什么表现。

孙海宁跟两位顾问主动握手后就走到刘恋面前攀谈起来。何林跟熟人打了招呼，和梁洁依迅速对视了一下，互相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你好，然后拣距离最远的座位坐下。

李茜茜见状，一边嘴角上扬了一下，“洁依，你是刚到新风咨询公司的吧？那边我常去，没见过你啊。”

“是，之前我在一家国外的风机厂商，做过商务合同、销售、经评几个岗位，最近才到新风，想换一个角度理解市场。呵呵。”

“那有个问题问你就对了，你能说说国际一流风机品牌和国内风机品牌的区别么？比如跟云动科技的风机比，好在哪儿？”李茜茜不放弃任何一个问问题的机会，一边调皮的看了一眼刘恋，提示她有人要把你们的风机比下去了哦。

初来乍到，梁洁依不敢得罪人，思考了一下，分几个角度对比，说了国产品牌和国际品牌的长短。何林虽然表面在低头划手机，其实一直在竖着耳朵听，与其说在听内容，不如说在听声音。

大家分散坐在飞机的不同角落，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颠簸到了呼市。李茜茜之前已经委托刘恋在当地租了一辆考斯特，包未来几天的路途，付了一半的钱之后，司机把大家拉到酒店，约好明早七点过来接，出发去白云鄂博。到酒店已经快六点，孙海宁热情招呼大家找个好地方洗尘，司机推荐了一个吃羊肉串喝啤酒的老店，走路就能到。

喝酒是孙海宁的强项，饭桌上主动招呼着，虽然几个女生都说不喝，但他还是叫了十瓶啤酒，说了第一杯感谢客户、第二杯感谢顾问、第三杯感谢团队的话，让大家喝了几轮，又准备挨个儿打了一圈。

孙海宁没话找话，问大家籍贯。刘恋说自己是新疆人，“新疆人豪爽啊？还都是美女！能歌善舞，小刘你得喝一杯！我还没去过新疆，以后云动科技要是有新疆项目要卖，也要想着我们哦？”杨律师说是湖南人，“湖南我常过！那边有我们好几条高速公路呢！以后项目法律上的风险还得请您多把关！敬您一杯！”梁洁依说是江苏徐州人，孙海宁忙说，“诶？那你跟我们何林是老乡啊？何林你还不赶快敬一杯？”何林无奈，只得欠身跟梁洁依示意，把酒杯在桌边碰了一下，喝了半杯。梁洁依也跟孙海宁、何林都示意了一下，喝了一口，心中庆幸，幸亏你没继续问我是哪个县的。

打过一圈，孙海宁脸有些红了，问李茜茜，“茜茜,你说咱们下面怎么喝法？你对大家都最熟，你来说！”

李茜茜很惊讶会被安排这样的差事，“我说别喝了，明天还得早起去项目现场，估计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。”

“那不正好睡觉！来，服务员，把大家的酒都倒满！”

这一轮，喝到梁洁依，孙海宁说“小梁，风电我们都是外行，就你是专家，明天尽调你要多帮我们看看，把把关！有问题都要指出来，不能让小刘他们把我们骗了哦？哈哈。”顺路跟刘恋做了个滑稽的鬼脸，把一杯啤酒一口气干了。

梁洁依并不想喝酒，很无奈，犹豫了一下，“孙总真是不好意思，其实我现在怀孕准备期，不太能喝酒。”

“那就别喝酒了，喝果汁吧～” 李茜茜马上帮她解围。

何林没想到梁洁依已经结婚，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知道，使劲嚼着嘴里的羊肉。越想越气，变的活跃起来，主动招呼杨律师、刘恋喝酒，看到有人帮着撑场子，孙海宁也长舒一口气，用热毛巾擦了擦汗，抽空去厕所释放了一下憋了半天的尿意。

结账的时候，孙海宁和何林都有些微醺，但还能走路，反正时间还早，大家决定走路回酒店，看看夜景。杨律师作为唯一清醒的男士，左顾右盼，来回确认这两个人是不是没有问题。三个女生都不喜欢和酒喝多了的人打交道，结伴躲在后面聊天。

进了酒店房间，何林一口气喝了快一瓶矿泉水，剩下的直接浇到头上，把上衣甩在床上，打开窗帘，两手撑在窗户上看着漆黑的街道、昏暗的灯光和偶尔出现的行人，孤寂、无助、绝望、辨不清方向，像极了八年前自己独自走出梁洁依学校大门的那一晚。

第二天一早，孙海宁和何林都有些睡眼惺忪，大家一起挤进汽车，晃悠一上午到了白云鄂博。

期初何林还拿起CFA二级的教材看了十来页，后来越看越晕，差点儿吐了，索性一直看着窗外。蒙古语称“白云博格都”，意为“富饶的神山”，已探明矿体内蕴藏170多种矿物，70多种元素。资源开发肯定要付出代价，虽然是晴天的早上，天空一直很昏暗苍白，更像傍晚，看不到蓝天白云，何林想起来昨天晚上洗澡，放水的时候水都是黄色的，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下意识干搓了两下胳膊。虽然已是五六月间，道路两边的山上只有星星点点的杂草，很像斑秃，一些山整个坡都被挖空，而且上面没有做任何水土保持、恢复原样工作。提到内蒙古最有名的诗句恐怕是“风吹草低见牛羊”，现实景色却没有这样和谐美好。“树树皆秋色，山山唯落晖。”是何林能想到最接近的描述，也多少反映了一些自己的心情。

调查进展还算顺利，大家先后去了气象站、测风塔、中控楼、升压站，与厂长、施工、监理方都做了访谈，要了电子版和纸质版资料，相约后续进一步联系。由于当天风速比较大，没能爬风机。访谈由李茜茜、杨律师和梁洁依主导，何林时不时移植一下高速公路、铁路行业的经验来提示大家，刘恋则一直用眼神、手势给自己人打招呼，控制大家什么该说，什么不该说，孙海宁则在开头结尾分别说了些漂亮话，最后总结陈词，表达了整体上自己对今天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，希望大家再接再厉，落实讨论中提到的后续工作。

下午四点半左右，大家从项目现场回城，到酒店已经九点多。由于蜷缩在车上的时间太长，李茜茜下车了觉得地面还在动，心想要是晚上能做个足疗就好了，可惜公司抠门，不可能给报销。刘恋和金燕飞联系，说今天北京下暴雨，飞机延误，估计要十二点多才能到呼市。孙海宁对于不能给金总接风表示非常遗憾，提议大家去吃涮羊肉。李茜茜心中暗骂，“吃什么不好非要吃涮羊肉，等下还得洗头，耽误姐的睡觉时间！”

跑了一天，大家都很疲惫，席间随便扯了几句闲淡，孙海宁第一次去风电场还比较兴奋，有滋有味的回忆在路上和现场看到的各种情景。吃完涮羊肉已经快十一点，回酒店的路上，李茜茜盘算着回去是直接睡觉明早起来再洗头？还是先洗头再睡觉？房间里不知道有没有吹风机？

这时孙海宁把何林和李茜茜赶到一块儿小声说，“诶，何林，茜茜，你们等下到我房间，我们讨论一下明天怎么跟金总谈。”

李茜茜狠狠咬住嘴唇，唯恐一个常用的表达强烈感情的字眼儿脱口而出，但仍然抑制不住鼻翼忽闪了两下。心想“你要讨论怎么不早说？既然要讨论刚才就别去吃饭啊？吃饭还吃那么久？你不想睡觉我还想睡觉呢！而且有什么可讨论的？我不是之前都已经写了邮件！”

但是何林应承了一句“哦”，李茜茜也只得说，“知道了”。